琉璃枝折雪长埋。
同人|主金光布袋戏

(給停雲兒)從死亡看見愛:透過冥想解放悲傷。預習死亡。為心口拔刀

謝謝平澈姐的分享⋯⋯今天我也發現了一件事,他的辭世也讓我對於自己的終點有了新的認識。就像所有的暫別一樣,我會期待和他重逢的那一天到來


平澈:



死亡與愛之間,可能有連結嗎?對死亡,除非看得透、看得開、看得淡,否則,對死亡只有恐懼與悲傷。




台灣師大社教系博士候選人羅耀明,推動生命教育已超過十五年的光景。溫文儒雅的外型,可掬的笑容,讓人難以把他和「生死學」聯想在一塊。在他看透死亡之前,也曾對死亡有極深的恐懼,甚至因為過度的焦慮而出現強迫性精神官能症的症狀。




國小時,羅耀明的父母常因工作或簽賭很晚回家。夜裡,他總窩在被子裡等著,聽到父母回家的聲音才能安心入睡。然而,等待總是漫長與充滿亂想的。




「為何還沒回家?他們會不會發生車禍?會不會死了?」亂想產生的焦慮,以致到後來出現了強迫性精神官能症的症狀。在洗手時,他的腦袋會突然冒出詛咒的聲音,「如果不繼續洗,爸媽就會死掉!」,於是羅耀明在洗手台上一洗就是十多分鐘,日常生活中,無論是開煤氣或開門,類似的詛咒也常冒出來妨礙他的生活。




後來,他實在受不了,竟想到以反詛咒來抵抗。當腦袋又冒出死亡詛咒時,他就再升起另一個詛咒來對抗它:「如果我繼續洗,我爸媽才會死掉咧!」他甘冒這個險,因為詛咒讓他彷彿困在心靈的牢獄裡,讓他感覺很痛苦。幸好,父母沒有因為反詛咒而死去,也讓羅耀明漸漸有了信心擺脫死亡詛咒的糾纏。




從大學開始,羅耀明每天練習「死隨念」,也就是隨時想著死亡的發生,想像自己的死亡,想像家人的死亡。一開始練習雖然會有很多不捨,湧起很多悲傷的情緒,可是在練習一段時間後,羅耀明發現,凝視死亡,竟是連結到死亡背後的巨大正向能量。




與家人吃早餐時,他想到這是最後一次的早餐,眼神瞬間變得柔和,在言語表達上更注意措辭。「因為我希望當死亡來臨時,我們想到彼此是想到對方美麗的相,是沒有遺憾的記憶。」




日復一日地練習「死隨念」,讓羅耀明更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光,暢懷說出心裡想說的話,不做讓自己懊悔、遺憾的事。回想過去,羅耀明說,他曾經和親友爭吵後負氣離開,當下逞了口舌之決,自覺瀟灑自在,但分開後內心卻感覺被「卡住」了,真希望當時不要那麼做、那麼說,所以分開了,心卻是不安的。




「在一起是為了不在一起,不在一起是為了在一起」是羅耀明經常和身邊人說的一句話。他拋出意境頗高的一句話:「沒有好好的在一起,就無法好好的分開;好好的分開,是為了好好地在一起。」他說,當我們在一起時,不會做讓自己懊悔、遺憾的事,能夠善待彼此,由衷對待,這樣就比較不怕分開。有的人怕分開,是因為平時沒有好好地善待對方,因為還沒有跟家人說我愛你,還沒有機會跟我家人說我們內心想說的話。當我們不在一起時,我們希望下次相聚時,能夠有更好的相聚,能夠讓彼此的互動更有品質,所以在分開時就要好好地提升自己,讓自己更有愛心、更有定力。




「和親友在一起時,想到有一天要分開,心裡可以接受不在一起;而不在一起時,因為覺得對方已經活在心裡,想到對方就感受到對方的愛與力量,雖然對方已經不在了,但仍感覺到對方活在有心人的心中,永遠和自己同在。」




生命,有生有滅、有來就去,有聚有散,生生死死,無常是讓我們體驗生命。跟朋友、跟家人在一起也一定有分開的時候,感情有好的時候,一定也有走向低潮的時候。這就是生命,生命的每一種遭遇,都是在幫助我們體會生命的實相,體會生命的深度。




羅耀明十餘年來皆在教導生死學課程,他說,生命的最終章是充滿美感的,死亡不是生命的消滅而是滋養其他生命的沃土,長養我們的慈悲與智慧,提醒我們要好好活著,活出自己最嚮往的最真、最善與最美的生命。




「我會在生活中的很多情境想到死亡。我會在自己偷懶時想到死亡,這會提醒是不是還有真正想完成卻未完成的事;我會在情緒衝動的時候想到死亡,此時,想到死會有收懾的作用,會不希望因為衝動傷害自己、傷害別人;我會在快樂的聚會時想到死亡,此時心裡會很珍惜當下的相聚,眼神與說話的表達更有情;我會在被人誤解時想到死亡,會覺得人世間的對立、流言,終將隨著死亡歸於塵土,用死亡的心情來回看當前的事,就有了看待歷史的空間感,不會讓自己與當前的情境貼得太近。」




羅耀明把死亡當著是他的老師,因為隨時隨地想到死亡,讓他看清生命中事情的優先順序,瞭解生命的意義是什麼,生命的目的為何,確認生命的價值。




回想從小對死亡的恐懼,羅耀明相信,若仍忌諱不談、不面對,將無法與死亡背後的愛與智慧連結,也就無法享受到活著的幸福。因為,他將一直活在死亡詛咒裡,死亡的焦慮與恐懼,將伴隨著我的人生。




談生不談死,無法活出生命的深度;談死不談生,生命的廣度也無法開展;生死一起談,生命會更有意義,既有面對死亡的坦蕩,也有面對活著的自在。




「廿多年來學習將死亡放在心上,也常常在教學時談到死亡,死亡教會我更坦然地生活,把握當下,但是不用急也不用趕,要好好享受地路邊的風景,享受每一刻的存在,享受與人的互動,而且心裡會常懷感恩。」




就像我每天晚上睡前想像這是我最後一次躺下時的心情,感恩人生路上遇見的,發生的,沒有他們就不會有我。我練習數千遍了,我想,我真的躺下時,希望是帶著感恩的心,帶著祝福的心,還有帶著微笑離開人間的。




羅耀明天生有張「娃娃臉」,凍齡的外表,內心卻是住著老靈魂。默默觀察,發現曾參加過他的課程的學員對他是畢恭畢敬,當中一些學員的年齡甚至可以當他的父母,他們見到羅耀明,總是左一句「羅老師」、右一句「羅老師」,對他有種種的溢美之言,力讚他帶課很用心,本來嚴肅的生死學,在他的帶動上,學員總能暢快流淚,窺視死亡,看見生。沉重的議題經過反覆的演練,倒頭來讓人覺得,面對死亡原來也可以很灑脫。




◆採訪手記◆冥想重現溫馨畫面
每個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悲傷,可以是童年的悲傷,或是喪親帶來的悲傷。很多人都這麼說,時間是撫慰傷痛的良藥,只有曾經受傷的人最明白,時間的推移只不過是讓悲傷被逐漸隱藏,甚至藏到你看不到的暗隅,讓你誤以為悲傷已不存在,事實上悲傷一直還在。




受邀參加生命關懷體驗工作坊,得知不但要演練從「死」到「生」,其中一個環節還得與逝者對話,本能地設法推托。不是興趣缺缺,而是害怕面對受傷的自己,懼弱面對情緒可能潰堤。




是的,父親世後八年,悲傷還在。父親離世前的一個月對我說的那句話:「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……」,像是一把不時戮向心口的利刃。很意外的,8年後的今天,羅老師的引導,起了一股微妙的力量,漸進式的把利刃一寸寸抽起。




在羅老師堅持要我去體驗和感受時,我盡像是被催眠似的,乖乖地蒙起眼,席地而坐。沒有激昂的吶喊,也沒有用誇張煽情的字眼讓你痛哭流涕,平和、充滿力量的感性用字,默默地牽引我回首來時路,一股柔軟的力量攻破我的心房。




透過畫面,亦借助聲音,想像自己是美國911事件被劫持的「聯航93」班機的乘客之一,生命將在短短數分鐘內結束,逼真的情境式的體驗,促使你當下真以為自己「死」了。而當你被蒙起眼,被引領來到肅穆的靈堂,解下蒙眼的布料,直視靈堂上自己的「遺相」,再躺在以桌子充當的「棺木」,被蓋上白布的那一刻,我真以為我死了!前塵往事就在霎那間,一幕一幕在腦海中閃過。




也在「預習」死亡中,許多人才認清過去的自己原來是披上厚重的盔甲,活得疲憊不堪。當白布被扯下,有人在你耳邊輕呼你「重生了!」,那是一種未曾有過的感動,大口深呼吸,內心湧起的是「活著,真好!」的感悟。




到後來和逝者對話的環節,我和父親彷彿借助透過冥想而相遇,在內心的自我告白說,父親如生前般瞇著眼對我展現他的招牌笑容,告訴我他從來沒有怪責我。兒時,父女倆在拉讓江江畔並肩而坐的溫馨畫面,在那一刻重現了!




我笑了,也哭了,失態的任由眼淚、鼻涕直流,卻也是笑得、哭得好暢快。




「心有距離就是死,心沒有距離就是生。活著,活在所愛的人的心裡。所愛的人死了,心中的愛更加鮮活!真愛,連結了生與;因為真愛所以同心,因為同心所以不死。」細細咀嚼饒有意義的這段話,想起老師拋給我的問題:「什麼是真正的愛?」,我說是無償的付出,「還有不分對像」,老師適時補上的一句話。




「無常是常常,常常是無常」,意外和明天我們永遠無法得知哪一個先到,透過預先演練死亡,予人最大的覺醒是回顧生命,哪些該捨,哪些又值得好好捉牢。反省過去,我的人生功課是是圓滿得高分,還是滿頁是紅字?因為死亡的存在,讓人更珍惜「生」的美好。





俐萍 21-12-2016 星洲日報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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